南下

　　那一年，我厌倦了教书的生活，在父母不能理解的责骂声中办了停薪留职后，就坐车南下到了深圳。

　　虽然我是个老师，一个中师生，但在千军万马的打工仔行列中我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找工作到处碰壁，看着一天天瘪下去的钱包，我有了丝丝的悔意。就这样回去吗？迎接自己的肯定是嘲笑的目光与话语，而且我也不甘心。无奈中，我只好“委屈”自己在深圳宝安进了一间电子厂，做了个普工。

　　日子就这样在叹息声中一天重复着一天。每个月发下来的工资全都让我花销在酒吧里，只有在沉醉的梦里我才能看见自己未来的路。到月底的时候，我总是分文不剩，连吃饭的钱都没剩留下。有一天，我又因为没钱吃饭徘徊在食堂门口，这时和我同一小组的香儿走了过来，或许她看出了我的困窘，说，普，这两百元钱你先拿着用，不够的时候再跟我说。满脸羞红的我只能对香儿说了声谢谢。香儿临走时，又说，普，你不能这样看不起自己，你要振作起来，相信自己。望着香儿的背影，我哭了。

　　香儿是贵州人，和我同龄，二十一岁，人很漂亮，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眼睛总是湿漉漉的，那长长的睫毛，像是长在两池清水岸上的青草。那脸蛋儿，白里透红，细嫩得像是刚刚出水的荷花。从此后，我不再去酒吧了，空闲的时候就趴在床上写写自己喜欢的诗歌，散文，写好后我就把它放进邮筒里，我不是期待要发表什么的，只是把自己的心情随着那笔尖和文字宣泄出去。有时候，我也会坐在厂区的亭子里拉胡琴，香儿这时就会坐在旁边双手支着腮子静静的听。那时，我想，我一定要香儿做我的妻子。

　　一个下雨的傍晚，香儿和她几个女舍友拿着本《佛山文艺》兴冲冲的跑到我的宿舍来找我。香儿气吁吁的说，普，你写的诗歌发表了。望着香儿，我笑了。香儿的几个好友也嚷嚷着要请客。一顿夜宵后，我和香儿在一个小旅馆里开了个房间，香儿成了我的女人。因为发表了一篇豆腐块诗歌，我一下子成了厂里的名人，经过自己的努力，我也终于从一个普工成了厂办公室的主任。那时候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年前，我突然接到了县教育局的电报，电报说，学校缺老师，要我明年春回去教书。我一下子愣了，教师这个身份我一直都瞒着大家，包括香儿。回去了，香儿怎么办？香儿愿意和我一块回去吗？毕竟我们家乡的生活、习俗和她那差的太远了。晚上，我把香儿约到了很久没到过的酒吧，香儿或许是感觉出了什么，一坐下就说，哥，不管以后的路怎样，我都愿意和你一起过。我听了后，搂过香儿，紧紧的抱着。

　　年终的时候我带着香儿回家了，本以为父母亲会为我高兴，但没想到他们却强烈的反对着我和香儿在一起。不管我怎么说，父母都不点头同意。香儿整天的呆在房间里流泪。大年十二，我去学校参加学校的报名工作，回到家后却找不见了香儿。床上留着香儿的一封信，普哥，我爱你，我也知道你爱我，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而让你过的不开心，别怪爸妈，他们也是为了你好，多保重，我会想你的，你的香儿。我疯了一样跑去汽车站，但除了那纷纷扬扬的雪花，车站里没有一个人影。

　　第二天，我去教育局里辞退了很多人羡慕的教师职位，收拾了行李回到了深圳原来那间厂。香儿远远的看见了我，飞跑过来抱着我像个孩子样无顾忌的大声哭着，那时候厂里刚下班，大家都停了下了脚步为我和香儿拍着掌欢呼着。
　　（文/张小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