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阳光依然炎热,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特别到了晌午,天越热它叫的越响、越欢。到了傍晚,蛐蛐和油葫芦也鼓着肚子、抖着翅膀加入进来,如果你附耳细听,到有许多妙处,那叫声时而委婉,委婉时如雨打芭蕉,时而骤烈,骤烈时似万马奔腾。葡萄架下,和着明媚的月光,沏一杯香茗,拿一把蒲扇,随着逍遥椅的晃动,放松身心,闭目养神,岂不是乐事一件。亦或揽好书一卷,灯下舒展,在秋风细雨中,伴着蛙鸣,品风土人情,看世间百态,听金戈铁马,阅驰骋纵横。
而五十年前的八月二十四日,我国的一代文学巨将,“人民艺术家”老舍先生却无心再去留恋这美好的一切,悲愤地投进了太平湖。这是“文革”刚开始不久,仅仅两天的时间,就彻底打碎了一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的所有的梦。
1966年的这一天,老舍来到了积水潭附近、德胜门外的太平湖,在湖边坐了一天,最后把头埋进了湖水,为自己的人生划上了令人惋惜的句号。
六六年八月二十三日上午,老舍出院后第一天刚来上班,北京女八中的红卫兵来势汹汹,闯进市文联办公室,要抓萧军去批斗。身为北京市文联主席,在文坛上享有极高声誉的老舍,也不可避免的遭到了红卫兵的揪斗和殴打,使大病初愈的他身心疲惫。在成贤街孔庙的批斗会上,他们这些“走资派”、“反动权威”被迫跪在地上,老舍当时受伤最重,头破血流,白衬衫上淌满了鲜血。他的头被胡乱地缠上了戏装上的白水袖,血从里面渗出来,顺着脸颊滴下,样子很可怕,他的目光里露出绝望的神情。后文联的同志把他接到文联,谁知红卫兵早在此等候,又是一阵毒打迎面而来。文联的同志又设“计”将他用汽车送到派出所,而丧失了理智的红卫兵团团把车围住,汽车寸步难行,无数拳头敲打着汽车的外壳和玻璃。只到傍晚,尾随到派出所的红卫兵,不顾所内工作人员的阻拦,又将奄奄一息的老舍轮番毒打到深夜。
据原北京市副市长王���同志回忆,当时他的眼睛在眼镜后面闪着异样的光,这是一股叫人看了由心眼里发冷的光。他的脸煞白,只有这目光是烈性的勇敢和坚决的,把他的一腔极度悲苦表达的清清楚楚。由一个最有人情味的为温文尔雅的中国文人的眼睛里闪出了直勾勾的呆板的目光,善良的人们全都害怕了。
在皮带和拳脚的夹击中,他肯定在想,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他这么热爱党、热爱人民、热爱生活,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社会。我们的国家现在怎么了?怎么变得越来越陌生了?谁能告诉我?是啊!在当时的社会大环境下,谁又能给出答案呢?
后来在文联革委会的帮助下,他的爱人胡�e青晚上才把遍体鳞伤的老舍接回了家。这一对患难与共的夫妻,泪流满面紧紧拥抱在一起。在给他清理伤口时,他的背心已被血块粘在身上,胡�e青含泪端来热水,用棉花沾着热水一点点浸湿泡软,但背心的棉纱已深深地陷在肉里。胡�e青此时的手在颤抖,心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趴在老舍的肩头,失声痛哭起来。老舍安慰她:
“人民是理解我的!党和毛主席是理解我的!周总理是理解我的!”
小杨家胡同――8号,在平安里附近。是老舍先生出生的地方。在他很多的作品里,其实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小羊圈胡同。在《四世同堂》里,他有这样的描绘:
祁家的房子座落在西城护国寺附近的“小羊圈”。说不定,这个地方在当初或者真是个羊圈,因为它不像一般的北平的胡同那样直直的,或略微有一两个弯儿,而是颇像一个葫芦。通到西大街去的是葫芦的嘴和脖子,很细很长,而且很脏。葫芦的嘴是那么窄小,人们若不留心细找,或向邮差打听,便很容易忽略过去。
在小说里,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就是在这条弯弯曲曲的胡同里你方唱罢我登场,演出了一场场歌哭歌笑的人间悲喜剧。
老舍深深地热爱着生活,当然他的创作源泉也来自于生活。他住的房子、胡同,他家里的枣树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了小说里。
院里一共有三株树:南屋外与北屋前是两株枣树,南墙根是一株杏树。两株枣树是非常值得赞赏的,当夏初开花的时候,满院都是香的,甜酥酥的那么香,等到长满了叶,它们还会招来几个叫作“花布手巾”的飞虫,红亮的翅儿,上面印着匀妥的黑斑点。极其俊俏。一入秋,我们便有枣子吃了;一直叶子落静,在枝头上还发着几个深红的圆珠,在那儿诱惑着老鸦与小姐姐。
另在《正红旗下》也有提及:
我们是最喜爱花木的,可是我们买不起梅花与水仙。我们的院里只有两株歪歪拧拧的枣树,一株在影壁后,一株在南墙根。
就这样,老舍一生的牵挂,被他明白无误地还原为他自己在小羊圈胡同的旧居。甚至旧居里的两株枣树,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眷念。
一九三八年,国难当头,文艺家云集武汉三镇。成立了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老舍先生当选为总务部主任,相当实际上的会长。有几百名会员的“文协”。他们编辑《抗战文艺》杂志和出版的《鲁迅全集》,在全国广受好评,并影响深远。
试想如果老舍先生旅居海外,他即可以寿可耄耋,还可以名扬四海。但他热爱自己的祖国,眷恋自己的家乡。他放弃美国奢侈的生活,坚定地回到贫穷落后的中国。他爱家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留恋北京的胡同小巷、风俗人情。于是便有了《茶馆》、《骆驼祥子》、《龙须沟》、《四世同堂》。
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在六六年八月二十四日早晨,于自己的小孙女互道了一声“再见”后,拖着满身的伤痛,静静的走出了人们的视野。不,准确的说,是走出了这个世界。
时光荏苒,一晃五十年过去了。八月的太阳还是那么炽热,但太平湖却没有了。小杨胡同――8号还没有拆除,两株枣树也已没有了踪影。但每当进入八月,一股深深地思念总能让我们想起老舍先生。活人思痛,逝者长眠,但愿老舍先生悲怆的心,在岁月的长河里能够得到慰籍……
谨以此篇纪念老舍先生逝世五十周年――――――作者(笔耕)
写于2016年8月25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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