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去年年关的时候，随父亲回家祭祖，也没停下来住几日，祭完祖便匆匆忙忙离开了。今年七月份，本来和爷爷约定，一起回家钓鱼，可由于手术，又耽搁了下来。到现在，终究还是没有机会回去。

　　我十岁便离家，到城里求学。因为想家，每个周末，都会回来。先是转两趟公车，花费两个钟头从市区到镇上，再乘坐大巴，忍受一路的颠簸，到吴店集市。我的家离集市还有三刻钟的脚程，每次等我走进院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微弱的星光在天边闪耀。

　　父亲听了大伯的建议，决定送我进城读书。其实，我是不愿意的。不单单是恐惧即将面对的陌生环境，更舍不得离开生活了十年的故土。当我把离乡求学的消息告诉我的玩伴，他们都默不作声，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我的父母也并不随我一起，他们仍要务农，大伯照顾我的生活。我去过大伯家几次，都拘谨得如同木桩，即使呆三年，也还是会这样。

　　后来，父母也进了城，家就用一把铁链锁住。只有祭祖和新年的时候，我才回家，这也是习俗。在这仅有几次回家的时间里，我要花一个下午，来重新领略这里的美。从村东头的水库到西面的坟地，从三米高的��果树到齐腰深的芦苇荡，从汪汪的狗叫声到田间嘹亮的歌声，这会勾起我的回忆。虽然我算理性，但每每看到这些，总免不了长吁短叹一番。父母在身边，对家的思念也就少了一些，后来再回家，产生的感觉远不如头几次来得强烈。父母在哪，哪里就是家。

　　在城里生活十二年，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节奏。不知何时开始，我习惯半夜刷微博，看足球比赛，开始享受现代社会带给我的便利感。父母也在这扎下了根，有一份工作，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有一年新年回家，父母和我都打算呆一阵子再回城。家里许久没人居住，落满了灰尘，屋顶也开始漏雨，南面的墙壁裂开一条细缝，向外探出身子。周围的邻居也大多不在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也离家外出发展，新年也不再回来。父母带着我，祭了祖便匆匆赶回城。以后，即使新年，我们也很少回家。

　　如今，我在外省念大学，离家更远了。父母仍在城里生活，每个周末我们都通电话。刚来这里时，我很想家。到了寒暑假，便收拾行囊，迫不及待踏上回家的路程，我是说回父母身边。转公交和地铁，再坐两个小时的高铁，上午出发，午饭便能到达。父母也总是做一桌饭菜，等我一起吃。很大程度上，这已是我的家，原来的，我更愿称之为“老家”。

　　近日，忽然听父母说，老家被政府征地，进行新农村改造。我有些惆怅，也有点释然。生活十年的地方，终究要消失，这就和陪伴你十年的老朋友，要远行，不再见面一样。不过我感到轻松，永不见面要比偶尔联系，更让人容易解脱。前者，我充满祝福；后者，缭绕心际，挥之不去，我不喜欢这感觉。我打算寒假回家，但愿回去时，它还是旧时模样。
　　（文/二十世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