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特曼，自然的歌者

　　我第一次接触到惠特曼，是观看电影《死亡诗社》。影片里有位美国私立高中语文老师，在教诗学时，引用了惠特曼的诗歌理念：

　　我们读诗学和写诗，不是因为它们字句可爱，或者像法律学，医学，商学，工程学一样实用，诗歌是人类存活的组成部分，是我们活着的目的。只要每个人生命存在，人人都会参与写诗，正在书写自己生命之诗的某行，或某节。

　　热情洋溢的话语，崭新的思想给年轻的我留下深刻印象，从此很难拒绝，喜欢上了这位美国诗人。

　　去年夏天，我有机会前往惠特曼出生地纽约长岛参观他的故居，更加具体深入地了解诗人的一生。

　　为帮助父亲，惠特曼十一岁辍学做工补贴家用，开始做印刷工学徒。因此他文学上的修养，是自学积累而成，诗歌创作更是自己的观察和生活体验的结晶。惠特曼没有接受过正规学院的诗歌教育，不受英语押韵诗歌的束缚，开拓了美国白话诗歌的新纪元，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被公众称为美国白话诗歌之父。

　　在惠特曼博物馆里，我看到一张又旧又普通的授课桌，它是诗人在长岛做乡村教师时曾经使用的。惠特曼17岁开始教书，四年里辗转好几个不同的地方，从今天纽约的皇后区到山福克区，不仅收入微薄，而且教学条件艰苦，工作繁重。他在史密斯市称为一间屋的学校里，每天同时为85个学生上课。

　　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是天生就该成为杰出的诗人，他们都做过两种准备，一是生活上的体验，二是文学上的积累。惠特曼在教课过程中自我学习，首先充实自己，然后在教授别人中思考文学，人生，摸索创作。

　　正如诗人自己在诗句中写到：
　　我是诗人的肉体，又是诗人的了灵魂。

　　惠特曼的诗集?草叶集?，一共有九版，博物馆里有详尽叙述它的出版情况说明。

　　1855年的第一版《草叶集》，惠特曼自费出版，仅有12首诗，一本薄薄的册子，它的封面和扉页是诗人费尽心血自己设计的。草叶集三个字隐没于扎根泥土的绿草中，封面诗人没有署名，我想他大概想告诉世人自己就像小草一样不需要名字。扉页上的惠特曼的肖像画，与同代诗人的自画像迥然不同，其他人放的都是一本正经半身肖像，而惠特曼则一身劳动人民的粗布衣库，斜戴一顶草帽，右手自然地插放在胯上，左手放在裤兜里，目光炯炯地正视读者。这样放松的姿势仿佛是动作上的白话诗，没有雅韵，他的神情似他的诗句气场庞大，充满自信，不容忽视，我不由得想起他的《自我诗歌》里的诗句：我，三十七岁，拥有完美健康的身体。

　　虽然惠特曼的第一版?草叶集?只售出了12本，但是哲学思想家艾默生在收到诗人寄给他的样本后，认真阅读，并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草叶集?正是我们所需要的，我为您的自由和勇敢的思想而高兴。爱默生一语道破了惠特曼诗歌的精华，它们不仅在文体上突破了美国贵族诗人模仿英国文学的守旧写作方法，而且在内容和思想上大声宣扬美国独立以来人民的追求。这追求很好体会，只要读读《草叶集》最初的几诗节：

　　我赞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
　　我所讲的一切，将对你们也一样适合，
　　因为属于我的每一个原子，也同样属于你。

　　我邀了我的灵魂同我一道闲游，
　　我俯首下视，悠闲地观察一片夏天的草叶。

　　我的舌，我的血液中的每个原子，
　　都是由这泥土这空气构成，
　　我在这里生长，我的父母在这里生长，他们的父母也同样在这里生长，
　　我现在是三十七岁了，身体完全健康，
　　希望继续不停地唱下去直到死亡。

　　教条和学派且暂时搁开，
　　退后一步，满足于现在它们所已给我的一切，
　　但绝不能把它们全遗忘，
　　不论是善是恶，我将随意之所及，
　　毫无顾忌，以一种原始的活力述说自然。

　　我的理解，惠特曼的诗歌就是他本人的写照。他来自劳动人民，热爱和歌唱这群人，选择如小草一般星星燎原的原始活力来述说自然。
　　（文/夏生）